子张问:“士何如斯可谓之达(1)矣?”子曰:“何哉,尔所谓达者?”子张对曰:“在邦必闻(2),在家必闻。”子曰:“是闻也,非达也。夫达也者,质直而好义,察言而观色,虑以下人(3)。在邦必达,在家必达。夫闻也者,色取仁而行违,居之不疑。在邦必闻,在家必闻。”
(1)达:通达,显达。
(2)闻:有名望。
(3)下人:下,动词。对人谦恭有礼。
子张问:“士要怎么样才可说是通达了?”孔子说:“你所说的通达是什么呢?”子张回答说:“在诸侯的国家一定有名声,在大夫的封地一定有名声。”孔子说:“这是有名声,不是通达。通达的人,本质正直而喜爱道义,体会别人的话语,观察别人的脸色,时常想到对别人谦让。这样的人在诸侯的国家一定通达,在大夫的封地也一定通达。有名声的人,表面上要实行仁德而行动上却相反,以仁人自居而毫不迟疑。他们在诸侯的国家一定虚有其名,在大夫的封地也一定虚有其名。”
本章中孔子提出了一对相互对立的名词,即“闻”与“达”。“闻”是虚假的名声,并不是显达;而“达”则要求士大夫必须从内心深处具备仁、义、礼的德性,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,而不仅是追求虚名。这里同样讲的是名实相符,表里如一的问题。
这一章是孔子对子张的教导,从文中答问来看,子张显然是把“闻”和“达”搞混了。孔子进行了详细论述,认真区分了二者之间的区别,帮助子张端正观念。孔子认为“闻”的本质是“伪”,特指的是那些徒有虚名、沽名钓誉,甚至不惜“色取仁而行违”,欺世盗名之辈。而“达”的本质是“诚”,是指品德高尚,“达人”则是通情达理、睿智练达的人。孔子区分“闻人”与“达人”,告诉子张若能做到“达”,那么必定能够实现“闻”;但是如果一味追求“闻”,就为伪饰做作,成为沽名钓誉的小人。
我们应该认识到,好名声固然重要,但“名声”只是实际行动的附属品。如果一个人真的有道德,他获得了名誉,接受了奖赏,那我们说这是实至名归;如果他没有道德,只有名声,那这名声就是徒有虚名,追求虚名就会有损美德。但遗憾的是,历史上真正靠美德流芳后世的相当稀少,而追名逐利的假仁假义之徒比比皆是。
汉代的士子进入仕途主要是通过地方官举荐,举孝廉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选官制度。按当时规定,要想被举荐为孝廉,必须德行高妙,志洁清白。为了进入仕途,许多士子矫饰自己的行为,沽名钓誉,以求被推举为孝廉。有一个叫许武的人,自己已经被推举为孝廉,但是家中两个弟弟还没有声名。为了使他们获得美名,许武和两个弟弟谋划了一番。许武召来全族的人,把家产分成了三份,自己拿的那份都又多又好,而两个弟弟所得的家产既少又差。但两个弟弟并没有为分配不公与兄长争执,族里和乡里的人都对两个弟弟的谦让交口称赞。事情传到了地方官那里,两个弟弟被举荐为孝廉。过了一段日子,许武又召集族里的人说:“现在我的产业和分家时相比,增加了三倍多。但我爱护兄弟,不愿独取,现将我所有的家产全部分给我的两个弟弟。”这样一来,许武名声大振,还被推荐到了中央,任长乐少府。
许武兄弟三人做尽表面文章,也博取到了声名,可谓“闻”矣。但是,兄弟三人本质上却是欺世盗名,德行欠佳。虽然成功地走上了从政的道路,达到自己的目的,但却成为人们的笑料,名污青史几千年,备受后人耻笑。
人生在世,无不渴望青史留名。所以,所有的君子都强调立名、重视名声;仁人志士,特别是洁身自好之人,都非常看重名声。在儒家学说里,还把名声看做一个人立世处身的根本,自然对名声的要求非常严格。文天祥说过:“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”这便是重视名声的真实写照,可见名声对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。追逐好名声是人之常情,无可厚非。但是,为了名声不择手段,弄虚作假,谎话连篇则是不可取的。要知道,你能欺骗一个人,但不能欺骗所有的人;你能骗得一时,但绝对骗不了一世。无数钓名沽誉之辈,可能会名噪一时,但绝不会千古流芳。
面对沽名钓誉的行为,雍正皇帝的做法非常好。他要求为官清廉,但也反对某些官员假作清廉沽名钓誉。为此,他说过:“取所当取不伤乎廉,用所当用不涉乎滥。固不可竣削以困民,亦不必矫激以沽誉。”如果能够抛却沽名钓誉的念头,按照基本的道德标准做人做事,即便不求名,名也会来到你身边的;否则,即便你真求得了名,也只是一种虚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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